秋實、散文實建民同志： 我先后看了你們的散文實幾篇，又同時答應給你們寫點意見。散文實你們的散文實，都寫的散文實很好，我沒有多少話好說，散文實拖下去又有違雅意，散文實所以就想起了一個討懶的散文實辦法，談些題材外的散文實話，一信兩用。散文實

這是散文實不得已的。我的散文實身體和精力，實在不行了。散文實有些青年同志，散文實似乎還不大了解這一點，散文實把熱情擲向我的懷抱，有所激發。干枯的枝干上，實在開不出什么像樣的了。

我和你們談話時，你們多寫，最好一個月能寫三五篇。后來認真想了想，這個要求高了一些，實際上很難做到。

，可以多產，這在中外史上，是有很多例子的。
家，可以成為職業，有人能寫幾十部，甚至幾百部。
，也可以多產。就是富于的人。有憧憬，壯年有抱負，晚年有抒懷。聞雞起舞，見月思鄉。風雨陰晴，坐車乘船，都有詩作。無時無地，不可吟詠。
報告，也可以多產。報告家，大都是關心社會疾苦、為民請命的人。而社會上，奇人怪事，又所在多有。只要腿腳靈活，筆桿利索，是不愁沒有材料的。一旦 缺貨 ，還可加進些虛構，也就可以了。
唯獨這一體，不能多產。這在史上，也是有記載的。外國情況，所知甚少，歷代，所作均屬寥寥。即以韓柳歐蘇而論，他們的中，按廣義的算，還常常敵不過他們所寫的詩詞。在中，又攙雜很大一部分碑文、墓志之類的應酬。
所以上，很少有職業的。章太炎晚年寫一道碑文，主家送給他一千元大洋。據說韓愈的桌子上，絹匹也不少，都是用碑文換來的。一個，能熬到有人求你寫碑文、墓志，那可不是的事，必須你的官望、名望都到了那個程度才行。我們能指望有這種高昂的收入嗎？這已經不是向錢看，而是錢向看了。
所以，我們的課本上，部分，翻來覆去，就是那么幾篇。
不能多產，是這一文體的性質決定的。
第一，在內容上要實；第二，在上要簡。
所有，都是的親身遭遇，親身感受，親身見聞。
這些內容，是不能憑空設想，隨意捏造的。題材是主觀或客觀的實體。不是每天每月，都能得到遇到，可以進行的。一世，所遇也有限。更何況有所遇，無所感發，也寫不成。
的主要點，是避虛就實，情理兼備。當然也常常是虛實結合的。由實及虛，或因虛及實。例如《蘭亭序》。這也可以解釋為：因色悟空，或因空見色。這是《》主要的。有人可以問：不是有一種空靈的嗎？我認為，所謂空靈，就像山石有竅，有竅才是好的山石，但竅是在石頭上產生的，是有所依附的。如果沒有石，竅就不存在了。空靈的，也是因為它的內容實質，才得以存在。
前些日子，我讀了一篇袁中道寫的《李溫陵傳》，我覺得這是我近一年來，讀到的最好的一篇。李溫陵就是李贄。
袁中道為他寫的這篇傳記，實事求是，材料精確，直抒己見，表示異同。不以眾人非之而非之，不以有人愛之而愛之。他寫出來的，是個地地道道的李贄，使我信服。
對的要求也高。一篇千把字的，千古傳誦，不講究漂亮行嗎？
所謂漂亮，當然不僅僅是修辭的問題，是和內容相結合，表現出的功力。
的題材難遇，寫好更難，所以產量小。
近來，有人在提倡解放的，或稱現代化的。其主要改革對象為傳統的，特別是 五四 以來的。三十年代，曾今可曾提倡詞的解放，并寫了一首示范，被魯迅引用以后，就沒有下文，更沒有系統的理論。現在的解放，是只有口號，還未見。解放和現代化以后，也可能改變產量小的現狀，能夠大量生產，，也可能成為職業了。
但也不一定。目前，就是多產的，紅極一時，不可一世的，如果叫他專靠寫書為活，恐怕他還不一定能下決心。有大鍋里的粥作后盾，弄些稿費添些小菜，還是當前主要的也比較可靠的方式。
五四 以來，在，能以稿費過活，稱得起職業的，也不過幾個人。
從當前的情況看，并不是受了傳統的束縛，需要解脫，而是對傳統，無知或少知，偏離或遠離。其主要表現為避實而就虛，所表現的情和理，都很淺薄，且多重復雷同。常常給人以虛假，恍惚，裝腔作態的感覺。而這些弱點，正是的大敵大忌。
近幾年，因為能公費，寫游記的人確實很多。但因為區已經人山人海，如果寫不出特色，也就吸引不了讀者。
當代一些理論家，根據這種現狀，想有所開拓，有所導引，原是無可厚非的。問題是他們把病源弄錯（病源不在遠而在近），想用西方現代化的方劑醫治之，就會弄出不好的效果來。
一些理論家，熱衷于西方的現代，否定 五四 以來的，甚至有的勇士，拿魯迅作靶，妄圖從根子上斬斷。這種做法，已經不是一人一次了。其實他們對西方的發展、流派、現狀、得失，就真的那么了解嗎？也不見得。他們對的傳統，雖然那樣有反感，以斬草除根為快事，但他們對這方面的知識，常常是非常無知和淺薄的。人云亦云，搖旗吶喊，是其中一些人的看家本領。
我還是你們多寫，總結一下經驗教訓，并多讀一些書。的，外國的都要讀。每個國家，都有它的豐富的寶庫，例如我們的近鄰印度和日本，好的就很多。
但是，每個國家的，也都有質的差異，有優有劣，并不是一切都是好的，也不會凡是有現代稱號的，都是優秀的。
祝
春安
孫犁